“靠煤吃煤”“靠粮吃粮”“靠高速吃高速” 多名国企领导干部被通报

　　建立利益回避机制防止“靠企吃企”

　　本报记者 陈磊

　　10月25日，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刊发文章，剖析重庆市巴南区经信委原副主任胡秀军严重违纪违法案，称其“靠企吃企”，将贪欲“黑手”伸向自己所在的国企。

　　在此之前，二十届中央第一轮巡视反馈工作9月份全部完成。中央巡视组反馈指出，国企领域存在的突出问题，包括“一把手”等关键岗位存在廉洁风险，“靠企吃企”问题多发等。

　　《法治日报》记者根据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审查调查栏目信息梳理发现，仅今年上半年就有多名国企领导干部被通报“靠企吃企”，其中包括“靠煤吃煤”“靠粮吃粮”“靠高速吃高速”等。

　　受访专家认为，国企领导干部“靠企吃企”问题多发，跟国企所掌握的资金和资源直接相关；同时也与国企当前的管理体制不到位有关，比如现代企业制度还不健全，国有资产监管体制有待完善等；建议发挥纪检监察机构的作用，防止“他们利用手中权力谋取私利”，还亟须建立国企领导干部利益回避机制，防止在重大项目投资等事项中向配偶、子女、亲属或者相关企业进行利益输送。

　　“靠企吃企”问题突出

　　胡秀军出生于普通家庭，小时候勤奋刻苦、成绩优异，20岁考上大学，曾在重庆市巴南区花溪镇工作。

　　2011年9月，时年39岁的胡秀军调任巴南经济园区建设实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。这家国企承担着当地相应区域的土地开发整治、招商引资、融资建设、工程招投标等重要任务，资金密集，资源富集。

　　2013年下半年，胡秀军提前得知某项目拟入驻巴南区，入驻条件之一是经济园区公司为其提供办公用房。随后，他邀约朋友陆某等人合伙买下一栋写字楼的一整层，再“牵线搭桥”，将这层写字楼租赁给经济园区公司。

　　于是，胡秀军既拿着公司发的工资，背地里又收着公司支付的房屋租金。经查，他从中非法获利16万多元，造成国有资金损失。

　　此外，胡秀军还伙同他人成立公司，承接经济园区公司招商画册、宣传资料手提袋制作等业务，从中获利2万元。

　　2022年4月，胡秀军被开除党籍、开除公职，其涉嫌犯罪问题被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。今年8月，胡秀军因犯贪污罪、受贿罪、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罪，数罪并罚，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5年4个月，并处罚金50万元。

　　胡秀军“靠企吃企”的行为并非个例。

　　记者梳理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审查调查栏目公开信息发现，仅今年上半年就有多名国企领导干部被通报“靠企吃企”：山东高速集团有限公司原董事长孙亮处心积虑“靠高速吃高速”，利用职务便利非法占有公共财物；上海良友（集团）有限公司原党委书记、总经理贺涛长期“靠粮吃粮”，向亲友输送巨额利益；国家能源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原副总经理李东肆无忌惮“靠煤吃煤”，长期以“投资”“代理”为名大搞权钱交易；安徽淮海实业发展集团有限公司原党委书记、董事长刘杰“靠企吃企”，把国企办成“家族式腐败”的温床……

　　根据党中央部署，二十届中央第一轮巡视反馈工作今年9月全部完成。中央巡视组在向巡视对象反馈时指出，在国企领域，有的“一把手”等关键岗位廉洁风险比较突出，“靠企吃企”问题多发。

　　北京大学廉政建设研究中心副主任庄德水认为，二十届中央首轮巡视反馈指出国企领域领导干部“靠企吃企”问题之后，备受社会关注。因为“靠企吃企”的背后，是国企资金密集、资源富集，腐败问题丛生，甚至有的屡改屡犯，不仅对国民经济的正常运行造成损害，还对社会的公平正义价值理念造成破坏。

　　监督机制相对滞后

　　国企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物质基础和政治基础，是党执政兴国的重要支柱和依靠力量。

　　党的十八大以来，各级纪检监察机关按照党中央决策部署，持续推进国企领域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。

　　但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也刊文提出，要清醒认识到，国企领域权力集中、资金密集、资源富集，反腐败形势依然严峻复杂，“靠企吃企”等问题依然易发多发。

　　原因何在？在庄德水看来，国企自身的权力集中、资金密集、资源富集，特别是一些大型国企，生产环节非常多，占有的资源非常多，国企领导干部特别是“一把手”有机会利用国企的资源和地位牟取私利。

　　庄德水认为，从国企治理结构来说，管理层级非常多，管理环节非常长，监督机构难以对所有层级和环节进行有效的监督和制约，即国企当前的权力监督制约与国企自身的发展不相称，监督体制机制落后于国企发展所需的治理标准，为领导干部“靠企吃企”留下了空间。

　　“从领导干部个人角度来说，国企姓公而不姓私，但一些国企领导干部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，把国企当成私产，使国企决策机制、经营机制陷入空转，甚至有些领导干部把国企当做可以提现的‘摇钱树’，把配偶、子女、亲属作为企业的供应商或者是合作方进行利益输送。”庄德水说。

　　中国人民大学纪检监察学院教授邓矜婷认为，国企监督体系没有得到很好的落实也是原因之一。在国企中，党和国家监督保障体系包括党内监督、纪检监察、职工民主监督等监督资源，国企领导干部“靠企吃企”问题多发，说明监督体系在一些国企流于形式，特别是国企纪检监察体制改革还有待完善，国企纪检监察机构必须有权开展日常监督和执纪办案。

　　在邓矜婷看来，事关企业的“三重一大”（即重大事项决策、重要干部任免、重大项目投资决策、大额资金使用）事项，应当结合公司法的相关规定，严格按照内控机制运行，但“靠企吃企”问题多发，说明内部审计、财务内审等还无法对“一把手”或领导干部形成有效的制约。

　　完善法人治理机制

　　近日，二十届中央第二轮巡视工作已经开始，巡视对象包括中国第一汽车集团有限公司、东风汽车集团有限公司等26家中管企业。这是继二十届中央第一轮巡视对30家中管企业开展常规巡视后，连续两轮巡视聚焦国企领域开展巡视，释放了深化整治国企腐败、强化国企监管的信号。

　　同时，随着纪检监察机关加大腐败案件查处力度，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今年以来已先后集中通报9批次查处中央企业管理人员。在案件震慑和政策感召下，今年上半年有中管企业领导干部214人主动投案。

　　但受访专家建议，解决国企领导干部“靠企吃企”问题，还需要深化国企重点领域改革，建立完善企业法人治理体制，完善国企纪检监察体制机制，加强日常监管。

　　首都经济贸易大学法学院教授王德山认为，必须建立健全相关法律制度，使治理“靠企吃企”问题有法可依。

　　王德山的建议是，建立完善的法人治理体制，构建内部监督制度，在企业内部形成相互制约、相互监督机制。企业在领导选任、投资经营等诸多方面坚持民主决策，并让决策过程置于各方监督之下。国企上级主管机关对国企直接行使监管职能，切实履行监督职责，及时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。构建社会监督制度，疏通举报和投诉渠道，“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”，社会监督对于防范和治理“靠企吃企”同样能够发挥重要作用。

　　庄德水认为，深化国企改革应该放在第一位，通过改革让国企真正按照现代企业管理体制重塑内部治理结构，让董事会、监事会发挥各自职能，让国企切实面向市场，实现国有资产保值增值。

　　“在完善国企内部权力监督方面，重点是发挥纪检监察机构的作用，对‘一把手’和主要领导干部的权力行使进行监督和制约，避免他们利用手中权力谋取私利，甚至是给配偶、子女、亲属输送利益，构建企业廉洁合规体系，防控腐败风险。”庄德水说。

　　在庄德水看来，亟须尽快出台国企领导干部选人用人进人方面的专门制度，限制领导干部把自己的子女、亲属等招进国企，把企业变成家族式企业。同时，建立国企领导干部利益回避机制，防止在重大项目投资等事项中向配偶、子女、亲属或者相关企业进行利益输送。

　　邓矜婷则建议，在国企中落实党和国家监督保障体系，特别是赋予纪检监察机构实实在在的日常监督权和执纪监督权，加强内部监督，对“一把手”和关键环节、关键领域形成有效监督，还要提升国企领导干部的职业信仰，强化对党规党纪的敬畏意识，把廉洁作为纪律的底线。